高考休学备考生,用在线教育自己复习

2016-06-0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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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3月底,已复读两年的插班生王谢(化名)决定不再去学校迎战高考,休学在家复习。

高考前,他的每一天几乎都是这么过的:早晨7点起床,吃个手抓饼,然后回到自己房间,打开笔记本电脑,登陆在线教育“猿辅导”网站,开始上他所购买的在线课程。他的书桌有着学校的印记:笔记本、草稿纸、笔等一应俱全。
上午,他通常上英语课与语文课,中午妈妈会回家烧好午饭;午觉后,他开始在线上数学课。家后有山,晚饭后他会去山附近溜达,然后回家上3节理综课,睡前再用教育软件背一下单词。


在高考前几个月离开学校回家备战高考的,王谢不是一个人。
在线教育平台的崛起,催生了一群休学在家或辞去早晚自习回家在线备考的考生群体。他们或因在校学习遇到瓶颈,或因自卑跟不上同学进度,纷纷转战线上。


在河北保定、在河南平顶山、在山西大同……他们的单兵作战,与毛坦厂等高考知名中学里的整齐划一形成鲜明对比。没了学校监督,他们更需自觉来抵抗诱惑——有人将手机中的游戏删个精光,有人拔掉耳机,向父母证明自己真的在学。他们中的大多数不敢向学校教师吐露在线复习的情况,对于线上教育,学校教师往往持谨慎态度。线上备战也很难感受到高考的“同舟共济”,大多在线学生仅点头之交,他们称时时会想念学校与同学。不过,这些在家的孩子们仍会想办法营造高考氛围,几个月前,河南平顶山的吴迪(化名)在自习书桌旁摆了一个小黑板,上面写着“倒计时:X天”,“我想给自己一个(备考的)感受。”


插班生的故事

在家上课身边没同学没老师,这一劣势在王谢(化名)这儿却成了优势。这个浙江小伙高考两回,每回都差“二本线”十多分。今年插班去台州一所公办中学,感觉受到冷眼。“也可能自己太敏感。在班里老师不会管你,同学不跟我来往,我说话也没人理我。一模、二模考老师也没通知我参加。”


到了3月,王谢索性向爸妈提出回家。他在线买了物理和化学的冲刺课程,其它学科买了专题课——专门针对某一章节或知识点,花费共一千多元,几乎全天扑在上面。部分课程是录制好的,不懂可以暂停,自己想想算算,或回头播放,王谢觉得,这样高度自由的学习更适合自己,“而在学校里,复习阶段就是疯狂做题,每周轮番轰炸。”

王谢这样的并非个例。

在远离台州966公里的河南平顶山宝丰县,高三复读生吴迪也选择了休学,素不相识的两人用着同一个在线平台上课。

今年年后,吴迪因身体原因卧床在家,好转后他选择了休学。相比学校5点自习、晚上10点下课、一周考三天的节奏,吴迪的作息轻松得多:早晨6点,他在闹铃声中睁开眼睛,吃过早餐后,到书房坐下开始自习。与学校类似,他的桌上整齐地摆着套卷和教辅,只是从早晨9点到中午,晚上10点到零点睡前,他会打开手机在线上课。在线课程的一大优势是价格。单门课的价格通常从1元到19元不等,时长在60至90分钟。接近六月高考,许多课程的价格开始下降。大部分课程的价格是1元;5元课程多为对重要知识点的详解;9元课程常是水平较好的教师自开小灶,发布亲手整理的套卷及配套讲解。这一价格比平顶山市区的培训班要低得多。吴迪父母曾想过给儿子找高考冲刺班,小班教学学费超1万元,倒计时100天的冲刺班甚至需要花3万至4万元。


休学的尖子生


“互联网+”浪潮的来袭,让在线教育近年出现前所未有的火爆。有数据表明,2015年在线教育市场规模达到399亿元。
在线教育的崛起,也催生了一群学生或休学在家纯靠在线课程学习,或辞去学校的早晚自习用网课来代替。
在线教育平台“猿辅导”的化学教师王毅舟在自己的高考直播课上随机调查后发现,500多名高三考生中有近20人休学在家,都通过在线课程备考。

王毅舟说,这些休学在线备考的学生有着共同的特点:都来自二三线城市;就读当地重点中学,包括国家级示范高中和省级重点中学;本身成绩都不错;从考前两三个月开始陆续休学,自主安排复习备考计划。实验班尖子生汪涌(化名)高三休学原因之一,就是因为觉得在校上课已到瓶颈。汪涌在山西大同一家省重点高中念书,这几乎是他所在城市最好的学校——一半考生能上“一本”,每年4-6人能进清北。汪涌的一模考成绩高出一本线四五十分。“在校是被迫跟着走,在家里可以自主安排”。4月22日二模考后,汪涌决定休学,“学校师资其实不错,但三年来老师该讲的也都讲了,有些题看着答案就能理解。线上课程选择多,可以开拓思路。”


每天,汪涌都会上网,和数百甚至上千人同听一名教师讲课。其实,在线教师仍是讲各处模拟题或归纳知识点,但不同的是,汪涌随时能拖动进度条回看,还能下载教师的课件。他认为线上教师水平不错,题目质量也高,“也确实是只有老师水平高了,大家才愿意花钱去上课。”


不敢向学校教师透露在线上课

5月19日,河北保定的黄舒(化名)完成白天课程后,和班主任打了声招呼,背着包骑上了单车。10分钟之后,他回到家中冲了个凉,换上睡衣与拖鞋,在书桌前坐下,打开手机开始3小时的网上学习。

他觉得学校的桌椅硬,坐久后会疲累,而家中舒适的环境常能让他舒缓下来。与此同时,他的同学正在灯火通明的教室中紧张地晚自习。
黄舒所在的学校班级有60人,像他这么不上晚自习的不到10人。他向相熟的同学推荐过在线上课,但大多人都不喜欢,更愿跟着学校老师节奏走。


在黄舒看来,在线课找教师的过程并不比伯乐相马更简单,他换过十来个各个科目的教师,常需要试听来决定是否跟课。
他没有主动告诉班主任自己上网课的事儿。就在不久前,有关天价在线教师的报道引爆网络,对于这一新兴形式的效果,不少公办教师深表怀疑。江苏省一家五星级高中的高三班主任曾直言,在线教师缺乏一线教学经历,“他们的课程作为补充听听还行,想上分不太可能”。黄舒所在高中的教师也对此持谨慎态度,他们觉得网上课程有时也“不怎么样”,要求学生们适度使用,“可以听一些,但也别全听”。河北保定的徐蕾薇(化名)向学校教师隐瞒在线备考,则是“怕老师伤心”。“毕竟相处三年,怕他误以为我因为喜欢在线化学老师的声音,就不喜欢去上他的课了。”

由于前阵子低血压,徐蕾薇向班主任请示后早自习和晚自习回家,用在线教育软件上课。在一次试听中,她“幸运地”碰上了一名化学教师,“因为声音好听、普通话标准才跟她的课,后来发现课上得也不错”。

在家备考会常常想念学校

6月4日晚上10点,一堂名为“咸鱼翻身,高考冲刺”数学在线课开讲,教师王文勇打出字幕“祝大家考的都会,蒙得全对”作为开场白。平台显示,这门课已有一千多人购买,时间为晚上10点-11点,价格为1元。屏幕靠右的四分之一是学生的滚动评论栏。“听得懂按1,听不懂按3。”讲完一个知识点,王文勇停下开始询问学生,看到有人按3,他说:“ok,我讲得慢一点”。课中发生了一段小插曲,有人在评论中开骂,王文勇先在语音中让其他学生不要回喷,但随即又激动起来,重重说了句:“记住,素质比成绩重要。Ok,继续上课。”骂人的学生则随后被禁言,但学生评论的焦点则一时难回课堂。


难保学生自律,互动形式单薄,反馈不够及时,是线上教学的硬伤,也是众多在校教师认为其难以颠覆课堂的重要原因。为弥补互动缺陷,多数在线课程都设有讨论区供学生发言,课后辅导方面则可以通过语音向教师提问。每门课还有相应的QQ群,教师和助教(一般是大学生)在特定的时间段内集中回答问题。


但遇到难题时,黄舒仍习惯百度搜索答案,如果再不懂,则拿题目问学校教师。QQ群上他很少发言,也未与线上其他“战友”有过多交流。吴迪也只能对几个较为活跃的学生ID有“眼熟的感觉”。对他而言,课程相关的QQ群就有十来个,他无暇和他们有进一步的友谊。只有徐蕾薇认可QQ群的氛围,“在高考大革命中,我们经常互相加油,互相帮助,和与在校同学的友谊一样好。”对这群十七八岁的孩子来说,在家对着电脑或手机上课,如何自律也是一大问题。虽然自言父母支持在线教学,但黄舒听课时会拔下耳机用外放音响,让房间外父母了解自己正在做什么。爱刷电视剧的吴迪则删除了游戏和视频播放软件来表决心,但他仍保留着社交软件如QQ与微信,理由是要通过它们来知晓学校发生了什么。王谢的父亲则时不时会突击检查。日复一日的孤独备考,也常让这群孩子想念曾共同奋斗的“战友”。就算是认为“在家没人干扰”的汪涌也承认,学校的好处是“人多氛围好”。


吴迪谈起要好的学校同学与教师时,语调明显上扬,语速也加快许多。尽管最近与他们的聊天次数加起来只有五次,但在朋友圈里,QQ动态中,他一直默默关注着这群昔日并肩作战,一起玩乐的好友们。为了在舒适的家中嗅到高考与学校的紧张气息,他故意摆了一个小黑板在书桌旁,上面写着“倒计时:X天”的信息。他甚至像学校一样给自己“下课时间”,在家中散散步。“我想给自己一个(备考的)感受。”